6月25日至27日,第二届浙江省之江青年社科学者人类学理论与方法培训班暨全国大学生人类学训练营在杭举办。本次培训班暨训练营由浙江大学社会学系人类学研究所、浙江财经大学社科联和浙江大学亚洲文明研究院联合承办。25日上午,浙江省社科联规划处董希望处长、浙江财经大学科研处邵燕波副处长、浙江大学社会学系阮云星教授出席开幕式并致辞。此次培训班&训练营采用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面向全国招收学员,共计收到超过1300份报名表,最终录取198名学员,其中140位学员线下参与了活动.同时,三天全部的课程还同步在网路平台向公众开放。
本次之江青年社科学者人类学理论与方法培训班暨全国大学生人类学训练营邀请到国内外一流高校的二十多位专家学者进行集中授课。录取学员也大多来自国内一流高校和海外名校。三天之中学员与专家学者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学者们准备了精彩的讲授内容。他们通过自己的研究和思考,对人类学研究的问题、研究过程、研究方法、开放式思考方式等娓娓道来,引人入胜。同学们借由自己平时的阅读、观察和思考,对老师们的讲授进行回应,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或观点,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25日上午,刘朝晖教授做了“将知识转变为行动的文化追求-非遗场馆策展的人类学参与”开幕讲座。刘朝晖教授从四个方面对博物馆人类学研究做了详细的介绍。通过对博物馆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定义和叙事对象的变化分析,刘朝晖教授阐述了人类学家在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在“富春山居·数字诗路文化体验馆”和“余杭非遗馆”等生动案例的介绍中,刘朝晖教授也让同学们更加了解中国的非遗场馆数字化建设的成就。在讲座的最后,刘朝晖教授对比了传统博物馆和新时代非遗场馆的区别并引出了人类学本体论问题:如何把人的社会生活用时间秩序呈现在空间结构中。他鼓励同学们可以通过参观更多不同类型的非遗馆来探索答案。
25日下午的第一场讲座是刘宏涛老师带来的“生活是一场永不落幕的‘魔法’”。“哪个门是前门?”随着这个问题而来的是徐徐展开的详尽民族志画卷,光怪陆离又充满着人类学的古老魅力。刘宏涛老师通过分析美孚黎社会中家庭居住空间的布局结构向我们揭示了当地反转的文化认知:仪式时刻展示的才是真实世界,那个世界是混融的,人、祖先和鬼生活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宇宙;而我们惯常所讲的日常生活反而是在魔法作用下的一种规避,是当地人为了处理危机、躲避伤害所架构起来的“结界”。仪式是情景性的,它根植于当地的本土实践中,在面对各异的社会环境时需要思考不同认知结构下的日常/文化之别。这就带来了更进一步的反思,什么是文化?当我们关注“异常”,寻找“征兆”之时,是否会忽略琐碎日常体验中的意义之海?在刘宏涛老师看来人类学的旨趣或许正在于此——重新发现与赞叹生活中永不落幕的魔法。
25日下午第二场是黄剑波老师所做的题为“人类学如何研究世俗化?”的讲座。甫一开场,黄老师就从题目出发,提出“世俗”、“世俗化”的定义究竟是什么?黄老师由此提出了祛魅与理性主义,一如尼采说“上帝死了”,一如马克思说“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一如伯格的“神圣帷幕”。现今,我们逐步迈入“后宗教”时代,宗教信仰,即与超自然力量及其组织化表现形式相关的信仰实践正在衰落,而神圣信仰却通过一种民间的、无形的态势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很多从前带有“迷信”色彩的祭祖、算命、傩舞等,也由此演变成了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
26日上午首先是梁永佳老师“具体的科学-民族志方法何以独特”的讲座,主要分三部分对“民族志方法”进行了多角度解读。第一部分主要围绕“是什么”展开,梁老师强调,民族志有自己的科学目标,进而简明且精确地概括了六点具体要求。第二部分从“不是什么”角度切入,提出“三不主义”人类学:不要研究本文化;不是“社会调查”;不问“代表性”。第三部分重点阐释了讲座的总主题,从《野性的思维》中“具体的科学”引入,指出“拒绝抽象”是民族志应考虑的思维。并对“人类学”、“文化”、“总体”、“比较”等具体概念进行了细致解读。讲座最后,梁老师分享了朱炳祥教授关于民族志的看法,引用“其上无物,其下亦无物。”作结,富有哲理,引人深思。
26日上午第二场是段颖老师的“山水之间-人类学视野中的地方与世界”,从“布朗山乡的茶、人与自然”出发,深入浅出地介绍了布朗乡民的时间、劳作与生活。段颖老师首先提出作为问题的“人类世”(抑或资本世)之大背景,转而通过栖息与共生来讨论本体论转向的启示,通过研究政治经济、地方生态与身处其中的人来呈现多重生境下的人、物与自然,发出人类学者Live in between,between mountains and waters,between everybody and everything……的时代呼唤。
26日下午首先由范晓光老师为大家介绍了计算科学方法。展现了社会科学研究量化方法的面向,与人类学的田野方法形成一种方法论意义上的互照。第二场是由胡梦茵老师带来的“人类学视界中的土地、作物与情感”,通过班洪佤寨和德钦藏区村落的两个例子,认为土地是不断被确认意义的对象,而作物构成了其最外显的标志物。但作物不仅仅是一种标志,它在社会的场境之内引发了农业生活的不断变化,也形塑了不同的农业经验。对于他们来说,耕种中祖辈、父辈以及他们自身的情感与生理体验是他们意义世界的源头,也构成了他们的视界。借由这些农业经验,人达成了对自己身处世界的理解和行动的可能。
26日下午第三场是菲利普老师(Philipp Demgenski)带来的“人类学视角下的旧城改造与文化遗产保护”。菲利普老师从自身田野经历出发,以青岛老城区的大鲍岛为例,生动具体地分享了对旧城改造过程的观察和思考。在介绍青岛旧城改造历史和“里院”建筑后,菲利普老师讨论了田野调查过程和可能的身份管理等挑战,并认为在进入田野前后要学会反思和提出关键问题。提及融入田野的契机,菲利普老师也着重强调了保持真诚的重要性,分享了个人珍贵的“Geertz Moment”。他将民族志比喻为窗户,呼唤大家去透视那些存在于宽阔现实之中的结构问题。
27日讲座全部在线上进行,首先是张先清老师带来的“人类学能为海洋做什么-重返岛屿世界”的探讨。张先清老师从“海洋研究的历史视角”、“土地与海洋的边界关系”、“海洋社会和土地社会的互构性”、“面向未来的海洋研究”四个方面生动地讲述了人类学视角下的海洋与岛屿世界,对“人类学能为海洋做什么”提出了思考与建议。他指出,长期以来,亚洲社会是建立在土地的基础上的,以土地作为边界划分“我者”和“他者”,将海洋看做文化上的“他者”,忽略了亚洲文明的“海洋”传统。然而,事实上,土地社会和海洋社会是相互影响、相互塑造的,我们应该摆脱土地的文化束缚,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看待海洋社会。他指出,人类学应更加关注海洋地区跨地域的族群互动、消费观变迁、生态保护、技术开发、旅游业发展、渔权争端等问题,共同建设海洋——“我们共同的花园”。
27日上午第二场是张文义老师的“当人类学走进你我-感觉、记忆、自我与日常生活的人类学”。开宗明义,张文义老师通过阐释“我是谁”的重要人类学问题,探究了该问题和日常生活的人类学之间的关系,引出日常生活人类学的主题。其次,张老师通过感觉、记忆两个典型案例探索日常生活人类学研究的基本路径。在感觉方面,他指出,“每个人的每一种感觉,既是文化和社区历史的结果(local biologies),也是个体生活方式的结果(individualized biologies)”;在记忆方面,他指出“记忆是对过去的重新建立”,并提出记忆的三种模式。最后,张老师说明了对自我之外生命世界的探索可能性,对“灵性”的意义做出了本质性的解释,以期人类学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27日上午的第三场,是邱昱老师带来的 “中国-非洲相遇中的情感与道德”。邱老师首先对学界的中非研究的两个面向(China in Africa和Africa in China)进行了先后表述。前者目前来说发展更为蓬勃,而后者能够折射出当下中国没有被发掘的文化价值理念以及民族性相关的张力与根本性问题。随后邱老师针对人类学的情感研究进行了一定的历史回顾,并分为了三个板块。第一个板块可以概括为“情感是什么?”以及“如何表达情感?”。邱老师介绍了学界先后两种不同的研究取向。前者将情感当作生理性的概念,进行偏向行为主义的实证研究。后者从产生情感的主体角度去理解不同的文化情境。这种相对主义的阐释性研究取向随后占据了主流。第二个板块是“情感能做什么?”。它强调的是情感被制造的过程(简称为情感工程)。在政治经济逻辑框架中,我们基于情感的公共性面向,去探讨个体情感如何被言说和控制(也就是情感资本主义)。这也引出了第三个板块,“跨族群之间的情感是如何传递的?”。我们不仅需要关注情感的型塑,也需要关注情感在具体的情境下如何被表达与理解。
27日上午第四场是赵萱老师带来的“人类学如何研究国际政治?——从巴以‘两国方案’的两难谈起”。赵萱在分享自身的学术经历中表示,国际政治是一个难以回避的主流学科语境,其学科上的抱负之一就是对传统地缘政治学说和巴以冲突的传统研究范式进行挑战,并继续为之奋斗;当代人类学针对一些国际政治领域的热点问题,通常会有回避、重建叙事、接纳并与之对话三种反应,以及必须面对的三个国际政治概念,即领土、战争和国族,其在“领土”概念中增加了建立在非地缘政治下的知识,在“战争”概念中补充了生命政治的概念,在“国族”概念中引入了关于主体的讨论,转变了国际政治对于这些概念以及巴以冲突的理解方式。
27日下午第一场首先是富晓星老师带来的“多模态视野下的影像与行动”。富老师从影像、行动、反思三种人类学视角对时兴的多模态人类学的创新性进行了评估。富老师将多模态概括为“三多”:多种媒介、多种感官、多种合作主体。多种媒介扩展了传播手段;多种感官则是多种媒体形式的综合运用;多种合作主体则引入了跨学科视角、促成了广泛的社会参与。比较而言,多种媒介有传播之增效而乏内容之创新;多种感官,相对于影视人类学仍局限在媒体形式的拓宽;而多种合作主体,马库斯也已在《写文化》种以“共谋”、“多点”、“类点”等概念中有过阐发。富老师也以自身研究经历和“直接行动民族志”的例子进行了分析。结论上,富老师认为多模态偏重技术上的描述形态,缺乏原创性的理论与思想贡献,更近于面向未来的倡议。
27日下午第二场是陈晋老师带来的“人类学的仪式理论与理论仪式”。陈晋老师在讲座中首先借“把大象(一再地)装进冰箱”这一问题道出仪式的特点:为在现实生活中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提供一个完成的途径或可能、是一个序列化的存在、能不断地重复和传承等。可见,把大象装进冰箱的过程就是一个阈限或边缘的状态,这显然与现实的秩序相反,所以需要“仪式”使其成为可能。仪式研究一直贯穿于人类学发展的始终。它先是与宗教研究密切结合,再转向用社会与文化进行解释,紧接着发展到对仪式本身结构、表演与实践的讨论。最后,回顾人类学的知识生产方式,人类学的理论也类似于一个仪式。
27日下午第三场是赖立里老师带来的“医学人类学:从身体出发”。赖立里老师带领大家从身体出发反思西医之身体观,领悟中医之身体与情志,并且关注医疗实践的多重身体。这种梳理发现透过生物意义,身体早有其转向。身体是个人历史、文化背景、成长经历不可或缺的组成,它一直在生长变化、与周遭互动,它并非沉默、被动的物体。它也从未以解剖学意义上静止、单一的形式存在过,自有其集体性和社会性。如果说过去,“身体”之于我们是隐而不显的在场,那么现在是时候拓宽我们的视角去重新想象身体了。
27日下午的第四场,也是本届培训班&训练营的最后一讲,是项飙老师带来的“人类学和你的苦恼”。项飙老师认为用研究成果影响社会,不可能把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来影响。影响社会,首先要影响非常具体的读者个人,而这种影响也不仅仅是智识上的、理论上的解释和影响,而是灵魂的触动和痛感的唤起。由此,项老师提出了“苦恼人类学”。苦恼人类学希望触动具体的人,具体来说可从三个方面着手。首先,苦恼人类学研究的问题是从老百姓,特别是青年人的具体的苦恼出发。他们究竟苦恼什么?他们觉得社会有什么问题?是他们的问题在成为我们(研究者)的问题。第二,我们要注意到苦恼中的悖论和潜在的一种能动性。苦恼成为苦恼,是它具有一个纠结的属性在里面。苦恼不仅仅是一个心理过程,一个情绪,苦恼必然是跟这样的社会结构联系在一起。苦恼的内在有一个结构性,外部有着更大的社会建构,与政治经济学的体系联系在一起。第三,苦恼人类学的书写方式。苦恼人类学不是好懂人类学,不一定写成通俗人类学。真正改变社会进程的社会研究、哲学研究都是不好读、不太好懂的,比如马克思的“异化”,但人们能够从中看到自己。
除讲座外,本次培训班&训练营还安排了一场圆桌讨论,两场对谈以及老师和学员分组交流的时间。在交流互动的过程中,同学们收获满满。
本届培训班&训练营承袭2021年第一届的主旨,以增进大学生的整体素养与国际视野,培养人类学学科后备人才为目标。第一届以来,成果颇为丰富。在21名应届学员之中,有14名升入了人类学相关学科继续深造,其中既包括国内一流大学,如中央民族大学、中山大学等等;也包括海外著名高校,如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伦敦大学学院、爱丁堡大学等等。2021年夏天的这场名为人类学的相遇,结成了一种特别的缘分。学员中既有人即将成为研究生阶段的校友,甚至巧到在考研考场上相遇;也有人成功跨出自己原先的专业,在人类学领域寻找自己新的激情和动力。他们中的大部分今年也继续报名了相关活动。今年第二届的活动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学员们将三天的营会形容为一场难忘且宝贵的经历,一场自我的翻新和重新发现。可以预见,之江青年社科学者人类学理论与方法培训班暨全国大学生人类学训练营系列活动将成为浙江省以及华东地区人类学后备人才培养的重要助力。